星期四深夜,隔着一道墙,陈希和与她妈微信聊天。用中文,故意犯点遣词、语法上可爱的小错误。
从小到大,纠正陈希和的塑料中文给陈佳辰带去非常多的欢乐。她小时候把walkgdog直译,说自己要去做走狗工作,把陈佳辰吓个不轻,这桩笑话时至今日还常被提起。
陈佳辰说周叔叔后天有事,不能来了。
字越少事越大,陈希和感觉她妈至少轻度破防,成年人世界里很多‘不能’其实是‘不想’。
她插科打诨,这是好事啊,咱们三个女人在家里可以看点成年人爱看的东西,有男的不方便。陈佳辰马上发来好几个问号和锤子敲头的表情:宝贝你自己看吧,妈妈不好意思,你看可以,不要自慰哈,再忍俩月。把陈希和逗得在被窝里打滚(没有真的滚,体力不行)。
被女儿开启灵感,陈佳辰兴致勃勃地和她商量后天的安排:上午去医院抽血回来后简单吃点午饭;下午一起做手帐,拼乐高,玩故事接龙;希和去睡午觉,王姐做卫生消杀,陈佳辰烤戚风蛋糕,做点小饼干;还是不能同桌吃饭,希和可以吃点新鲜的香蕉橙子(她以前只能吃蒸熟的);吃完饭出来一起唱生日歌;樊云叔叔会打个视频,他最近莳花弄草,要给希和展示一下什么叫春色满园;看一部陈佳辰打包票陈希和绝对会很喜欢的电影;米国那边天亮了,希和的男朋友和闺蜜应该也会联络一下;洗洗涮涮,睡前对星星许个愿望:十四岁和四十岁的我们都会健康强壮又幸福!
陈希和看着信息微笑,望向窗外灼灼一树樱花,好想开窗户嗅一下春风迷醉的气息。
她发语音,“牛逼啊!太爱你了妈妈。”
春分后的浔潭,昼渐长夜渐短,气温持续回升。不同于秦淮以北的树木是从光秃秃的枝干抽出嫩叶,本市的植被整年到头都是枝繁叶茂,绿意浓浓。几场春雨过后,满地黄绿色的落叶,倒很像京市的秋天。一场本该声势浩大的新旧更替悄无声息间完成了。
这天是星期六上午,多云微风。市植物园深处,一处“闻妙香室”坐落在小小山坡,因还在进行内部的植物适应性观察,不对外开放。
风景确实好,鹅卵石小径蜿蜒其间,移步换景,暗香浮动。
结香树软韧的纸条打着结,鹅黄色的花球甜腻腻的,几株象牙白的深山含笑半开半合,二乔玉兰正是盛花期,粉白的花朵酒盏般热热闹闹堆在枝头。薄荷、罗勒、迷迭香等芳香植物刚长出新芽,凑近了才有若有似无的独特清香。对视觉和嗅觉都是难得可贵的享受。
小尧小轩本就漂亮俊俏,加之特意打扮过,童模似的,一举一动养眼得像在拍时尚画报。秦佳宁和周从嘉在后头隔着两三米,并肩慢慢跟着,闲聊秦父七十大寿的细节安排。
“这是紫罗兰。”
“不是,是薰衣草,你看,长得像麦穗。”
“麦穗长啥样?”
“你上周那张手抄报画的就是麦穗,我帮你打得草稿。”
“我没画。”
“你画了啊!你,你,”小尧回头看一眼,扯着小轩耳朵,痛心疾首小声谴责,“郭徽上就有小麦啊,你是爸爸的孩子怎么能这个都不知道,还理直气壮的。”
“你看你,又急,又拔高,”小轩将手里的纸飞机轻飘飘射出去,做鬼脸,“像只暴躁的大母鸡。”
小尧震怒,追着小轩一溜烟跑出去。
俩人你追我赶到小路尽头又掉头,“妈妈救我!”小轩像个炮弹似的扑到秦佳宁身上,撞得她一趔趄,周从嘉及时伸手扶稳她。小尧也追过来,俩人绕着秦佳宁和周从嘉兜圈子,言语攻击要发展到肢体冲突。
秦佳宁笑得不行,举起双手,“我和爸爸都是中立派,你们俩的事自己解决。”周从嘉补充,“不能打脸,不能动脚。”
逛到十一点多,准备转战餐厅,车都来了,俩孩子路过专业讨小孩欢心的4d动感影院又走不动路了,一场电影大概三十分钟,姐弟俩可怜巴巴看着秦佳宁。秦佳宁看出来丈夫不耐烦,便让司机带着俩孩子去看,夫妻俩回车上方便周从嘉接电话什么的。
秦佳宁心情不错,也许是因为春天总给人向好的希望,也许是因为周四晚上,周从嘉对着密密麻麻的日程表犹豫许久还是答应了此次亲子出行,也许是因为孩子发自内心的轻松笑脸,也许是因为夫妻之间,由时间沉淀的某种微妙的默契和义气,也许是因为一家人温馨和谐的相处时光……
经过两个月多的撕扯痛苦,她觉得自己已经重新找回理智了。出轨就出轨吧,男人有不图新鲜的吗?泯然众官太太而已。纵向对比固然让人失望,但横向对比,她的婚姻怎么也不至于到破裂的地步。首先,他们大概率是老同学,半老徐娘的威胁能有多大?还是个带着拖油瓶的。其次,不管是丈夫小心谨慎还是二奶识时务,这事瞒得真紧,第三方眼里他们一直是好好夫妻。最后,周从嘉对她和孩子的态度没变得更坏也没变得更好,反而给秦佳宁一种安定的心理暗示:那女人算不上生活的变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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