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晚来垂下眼睫,一手轻轻拨弄剑穗上的银铃,铃铛自他清瘦的指缝间穿梭,叮铃铃地响着。
“我想师兄眼下已经无暇回答前辈的问题了吧,”他忽而抬眼,“毕竟,十年前,就是师兄亲手将我推下悬崖的呢。”
祝流莺捂着嘴巴看向面色惨白的卫渊,“庄主……这……这到底……”
台下亦有人怒喝道:“喂,你这小子,口口声声说你是十年前死掉的星缈弟子,可有什么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吗?”
“对啊,口说无凭!拿出证据来!”
“证据么?”风晚来嘴边噙笑,他用拇指悄然推出长剑,那是十几年来养成的习惯,与卫渊如出一辙。“证据就在我这柄长剑之中。”
“风晚来……”卫渊勉强出声,声音异常干哑,“你究竟……是人是鬼?”
“那就要看师兄希望我是什么了。”风晚来的剑招极快,卫渊甚至不知他是何时逼近自己的耳侧的。
“希望我是人?”清澈的嗓音在耳边回荡,风晚来贴近卫渊的背脊,抬起剑柄猛力劈下,“还是索命恶鬼?”
卫渊急忙旋身避开,他稳住心神抽出驰光剑,两人的身影旋即交错了数十个来回,卫渊方寸已乱,接连不敌。他微微喘着气,凝神看风晚来长剑挽花,那白色的衣袖在空中翻飞如鹅毛大雪,剑势在他身前织就光网,那是「星奔川骛诀」的起手式。
“师兄啊,这么多年了,你可有见过完整的「星奔川骛诀」?”
话音将落未落之际,剑锋已经直指卫渊的咽喉。
卫渊来不及避让,咬牙执剑当胸勉强接下风晚来的剑招。长剑交锋,发出“铛”的一声锐响,长生铃鸣颤着,卫渊又晃了晃神,随后慌忙咬破舌尖,逼自己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对手身上。
“你没死?”他的声线剧烈起伏着。
“托师兄的福。”
风晚来的长剑忽然颤动起来,他以剑锋抵住驰光剑的剑脊,纤细的腕间翻转,再借由这股力道凌空翻身。阴寒的剑气似冰雪扑面,逼向卫渊面门。
卫渊向后折腰堪堪躲过,但剑气还是震碎了他束发的玉簪,几缕长发应声散落,卫渊下意识眯了眯眼,耳畔又传来风晚来似是而非的轻笑。
再睁眼时,风晚来的身形已如银河倒卷,剑光浩荡荡将他团团围住,势如破竹。
卫渊瞳孔微缩,他认得这招——这是「星奔川骛诀」的第五、第六诀,是曰「乾坤浩然」。
胸腔内忽地涌上一股不甘,他苦心孤诣十余载,不论如何求索仍不得要领的剑招,师父就这样传授给了风晚来!
“师兄认得吗?乾坤诀和浩然诀。”
卫渊此刻也顾不上风晚来的冷嘲热讽,他狼狈地一连向后翻了数个身位,却仍没有躲过那咄咄逼人的剑光。两臂被长剑划破,鲜血洇出,打湿了他玄色的衣袍。
可风晚来似乎并不想给卫渊留下多少喘息的时间,他将玉剑打竖立在面前,一手自下而上划过锋利的剑脊,鲜红的血珠随着他指尖游走的轨迹滑落,胜雪的白袍无风自动,待他指尖扬至剑锋,整个人已随着剑势的涡流消失在了原地。
长生铃的脆响袅袅不绝,四周只能隐约看见风晚来的残影。
卫渊挣扎着以剑撑起身子,手臂上的伤口因用力而皮肉外翻着,血流如注。
他失神地望向空中绵密的剑影,那虚实之间的变化宛如星轨游龙,详而视之,夺人目精。他就那样痴痴看着,眼睛蓦地红了。这么多年了,他依循着记忆里的惊鸿一瞥,却如何都学不会那份缥缈与灵动,原来终究不过是画虎画皮难画骨……
松风骤起,将窗外的雪片吹进了屋内,白雪纷纷然落在地上的那一刹,风晚来的所有剑光悉数收于剑尖之上。
他垂眼看向卫渊修长的脖颈,他的剑,已经抵在了那寸蜜色的皮肤前。
“这一剑,是我替师父向师兄讨要的。”
风晚来向前轻压剑锋,长剑割破了卫渊脖颈处的皮肤,鲜血顺着剑身缓缓下坠,最终与方才风晚来的指尖之血交融在一起。血水蜿蜒着滴下,落进尘埃里。
风晚来抬眼,撞上卫渊发红的眼眸。
那双薄情的眼睛里,此刻清晰可见地倒映着自己的身影。
风晚来倾身向前,卫渊便踉跄着一路退至屋内的角柱上,他瞥眼看了看身后紧贴背脊的暗色木柱,看来已退无可退。
“我向来敌不过你……”卫渊苦笑着,他鬓发缭乱,垂落在脸侧的碎发混合着血污粘在颈边,失魂落魄的。
“那是因为师兄心中,只有胜负。”
“可习武之人,心中只有胜负,何错之有?”
风晚来挑眉笑了,眼中似是盈满怒火,声音却平静异常:“罢了。最终你还是输了,师兄。”
卫渊沉默着阖上眼睛,不去看那阴恻恻的笑。
风晚来一手拽住卫渊受伤的手臂,他愈发用力捏紧,掌心传来黏腻温热的湿意,可卫渊还是紧皱双眉再不睁眼。
BL耽美